EP75

看著織田信長, 宗三左文字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緊地繃了起來。直到他的幼弟又一次拉了拉他的手, 他這才移開了目光。

聽到織田信長那句可笑的問話，宗三左文字輕笑一聲，牽著小夜左文字就要向岔路的另一邊走去。

然而他剛走了幾步, 就被人擋住了去路。

“生氣了嗎，義元左文字, ”織田信長收起了自己剛剛疑惑的表情, 笑了起來，“只是突然想開個玩笑而已, 幾百年不見了吧？”

“請稱呼我為宗三左文字, ”宗三左文字面無表情，“本人感到好笑的才能稱之為玩笑，你這只是惡劣的話罷了。”

“嗯？不喜歡義元左文字這個名字嗎？”織田信長摸摸下巴，露出了可惜的表情，“我可是認真思考過後才想出來的名字啊。”

“怎麽可能喜歡, 這種名字……”宗三左文字笑了笑, 充滿了對自己和織田信長的諷刺。

他所沒有保護好的前主，敗在織田信長手下的今川義元，“義元左文字”這個名字的源頭。他如何能夠接受這個稱呼。

“作為我的刀，當然要取一個讓我感到稱心的名字，這不是當然的事情嗎？”織田信長叉著腰, 對宗三左文字笑容中的諷刺毫無反應。

宗三左文字的腰背像被冰凍住了一般直直的挺著, 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刺人，“需要我提醒你, 你已經死了的事實嗎？我不是你的刀。”

“對於這件事我是否定的。”

織田信長揮舞著雙手誇張的比了一個大大的叉，笑容十足展現了“尾張的大傻瓜”這一面的風範。

“所以，你還是我的刀。”

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隨心所欲。宗三左文字對織田信長的這番表現毫不意外，畢竟他個人可是魔王啊……

左胸口那塊早已愈合的印記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，宗三左文字牽著小夜左文字的手就要繞過織田信長。

不能再對著那張臉了。

這個念頭在宗三左文字的腦海中清晰的浮現，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情緒依舊翻騰的越來越厲害，幾乎快要超出他的控制了。

宗三左文字想要離開卻被織田信長一把抓住了手腕。對方什麽都沒說，直接使用蠻力拉著他往前走。

“宗三哥哥！”小夜左文字看到這幅情形，直接就要拔刀上前。然而已經踏出一步的小夜左文字卻被宗三左文字伸手攔住。

面對弟弟疑惑的目光，宗三左文字搖搖頭，溫柔的揉了揉他的頭發。隨後他轉過頭，又回覆了那張冰冷的臉。

“放手，我自己走，”宗三左文字微微皺起了眉頭，對著織田信長說道。

織田信長看了宗三左文字幾眼之後，這才放開了手，若無其事的把兩只手插進了袖子裏，帶著一張笑臉把兩個左文字帶往自己在地獄的住所。

宗三左文字帶著小夜左文字，在離織田信長幾步距離的位置走著。距離不長不短，卻仿佛永遠無法跨越。

他借著袈裟的遮掩，悄悄揉了揉剛剛被織田信長拽住的那只手腕，疼痛感這時仍然還殘留在皮肉間。

織田信長明明已經不是他的主人，這個“咒”明明已經不再束縛著他。可他剛才依然無法掙脫對方桎梏。

是因為對方也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嗎？

事實雖然是如此，可宗三左文字卻在此刻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。他摸了摸腰間的本體，刀鞘中是脆弱纖薄的刀身，只是個徒有其表的裝飾品。

在最開始的時候，他也是一振能在戰場上揮舞，浴血殺敵的太刀。從織田信長手中開始，他變得越來越脆弱，直到完全失去了實戰的作用。

他永遠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被重鑄時，恢覆意識睜開眼睛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，那種整顆心臟都被揉爛攪碎的痛苦。

這個，魔王啊。

寧寧和豐臣秀吉的屋子在金魚草田不遠處的僻靜林子裏，而織田信長在地獄中的住所則是毗鄰鬧市的一棟三層木質樓房。

確認了自己現在的位置後，宗三左文字取出手機給壓切長谷部發送信息，好讓他能自己找過來。要不然三個同伴沒找到，他們這邊倒是先失散了。

矮桌邊的織田信長盤著腿盯著宗三左文字的動作，面露不滿，擡起手用指節敲了敲桌面上的茶壺。

指節與茶壺相撞，清脆響亮的聲音使得宗三左文字擡起頭望了過去。

“何事？”

“不要總是看手機，我可是在你面前坐著，”織田信長說著又敲了一下茶壺，“看著手機的表情倒是挺溫柔的……”

宗三左文字覺得織田信長大概對溫柔有什麽誤解。不過信息已經發好了，他也沒什麽再看手機的必要，便重新把手機收了起來，免得那個隨性的魔王再發瘋。

“你倒挺清楚這些現世科技。”

“那當然，我織田信長可是走在時代潮流的人，”織田信長看起來十分自豪，還一副期待宗三左文字誇獎的樣子。

“啊呀，厲害。”

宗三左文字盯著桌面，看都不看織田信長的回應道。對於這個魔王的適應性，他絲毫不感到意外。

二十多年間他被關在華麗的籠子裏，看著織田信長走向巔峰再走向毀滅，就算再不願意，也看到了對方的許多面。

對於宗三左文字的反應織田信長也不意外，人間界的幾十年間對方也大多是這個態度。他隨手塞了塊點心，看向宗三左文字身邊坐著的那個小孩。

“這小孩是誰，看著和你有點像，”織田信長仔細的看了看那個比眼前矮桌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子。

“我弟弟。”

“你還有弟弟？！”

“很奇怪嗎，我還有個哥哥呢，”宗三左文字摸了摸小夜左文字的臉，把桌子上的糖果放進了弟弟手裏，完全沒有和主人說一聲的意思。

看著小夜左文字收起糖果揣進懷裏後，宗三左文字才看了眼織田信長，“難為你還看得出小夜和我長得像。”

他摸了摸搭在胸前的櫻色長發，一雙異色瞳看著織田信長。想到自己外貌的變化，他便覺得自己嘴裏苦澀了起來。

“跟我那時候見到你的樣子比較像。”

“哦，真是多虧了你讓我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，當初幹脆直接把我磨成短刀不是更好？”

“怎麽可能把你磨成短刀……”織田信長摸了摸鼻子，宗三左文字比起他以前認識的樣子，變了不少啊，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。

小夜左文字看了看自家哥哥，又看了看對面那個奇怪的男人，突然間就跳了起來將手緊緊按住自己的本體，雙眼死氣沈沈殺氣騰騰的盯著織田信長。

“宗三哥哥……要覆仇嗎？”

織田信長被突然像個炮彈一樣蹦起來的小孩嚇了一跳，然而就見宗三左文字的弟弟用和外表十分不符的可怕眼神瞪著他，腰間短刀都已經抽出了一截。

“義元，你弟弟是不是有點問題？”

“我叫宗三。”

“好吧好吧，宗三，你確定你弟弟真的沒問題嗎？”

“有什麽問題？”宗三左文字安撫著小夜左文字坐下，用眼角瞥了織田信長一眼，“小夜這麽可愛。”

……這個付喪神是不是對可愛有什麽誤解？織田信長目光覆雜的看了兩兄弟一眼，“你們左文字的刀都這麽奇怪嗎？”

“啊，這不都是拜你所賜嗎？”宗三左文字冷笑，“而且你以為自己就很正常了？”

門外突然響了一些動靜，宗三左文字擡頭看了看門，便低頭對著弟弟耳語了幾句。隨後，小夜左文字跳下坐墊向門外走去。

織田信長疑惑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你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類了，難道不知道嗎？”

“啊，感覺到了，不過沒什麽好在意的。”

“那是，這是傻瓜的樂趣不是嗎。”

還真是抓住機會就要刺他幾句，織田信長單手撐著膝蓋，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付喪神。

宗三左文字在他手裏經歷了第一次打磨，是他第一個改變了這個付喪神的外貌，而如今眼前的宗三左文字，比起他所見到的樣子又有了更大的變化。

身形變得更加纖細單薄，頭發完全變成了櫻色，長發變得參差不齊，眼睛也成為了異色瞳。

“你還真是討厭我啊，宗三，”織田信長忽然笑了起來，“是了，再更加討厭我也沒有關系，把我的名字牢牢記在你的身體上。”

織田信長毫無預兆的扯住了宗三左文字的衣服，寬大的衣袍被輕松拉下，露出了在白皙肌膚上格外明顯的印記，他所留下的刻印。

“真是驚喜，這個還在嗎？”織田信長伸手觸碰著這片蝴蝶殘翼，感受到指尖的顫抖後笑容愈發燦爛。

宗三左文字靜靜地坐著，雙色眼眸深不見底，“永遠，永遠都會在這裏，滿意了嗎？”就如同永遠禁錮這他的牢籠。

“滿意嗎，差不多吧，”織田信長遺憾的撫摸著刻印，“可惜，現在不能夠把你再關在我身邊了。”

屋外，壓切長谷部拉著小夜左文字的手，楞楞的聽著屋內的對話。

寧寧聽到屋外突然傳來的動靜，愉快的拍了拍手，理理身上的衣物後站起身來，“秀吉好像回來了。”

她話音剛落，豐臣秀吉的身影尚未出現就聽見庭院裏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呼喊，“寧——寧——”

“哎呀，這可真是……”寧寧忽的紅了臉。

一期一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，而三日月早已對此情形習以為常，淡定的喝了一口茶，隨後還給一期一振手裏塞了一塊點心。

“哈哈哈，一期，緊張了嗎？”

“還好……吧。”

一期一振自己也摸不清此刻他是怎樣的心情。他的內心十分覆雜，明明對那位大人的記憶是一片空白，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籠罩在心頭。

豐臣秀吉以一種十分普通的姿態進入了屋子，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寧寧含笑的目光，使得他不禁有些疑惑。

隨後他看向了屋內另外兩人，下一秒就驚訝的腳下一個踉蹌，磕上了桌角，恰好碰到了剛剛打架時形成的烏青，頓時讓他一陣的嘶啞咧嘴。

“寧寧，這兩位……？”

豐臣秀吉努力的維持著形象，若無其事的看向寧寧問道。

“這個答案，秀吉不是已經知道了嗎？”寧寧掩唇笑道，“和我們不一樣，這兩位的樣子可是一直都沒變啊。”

“我只是太驚訝了，竟然又見面了，”豐臣秀吉向三日月點點頭，又看向自己曾經無比珍愛的太刀，“好久不見，一期。”

即便記憶一片空白，身體卻帶著一期一振如同六百年前一般回應著前主，“……秀吉大人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寫到寧寧和秀吉，像寫到娘家和夫家人

寫到織田信長，就像寫到前男友……

感謝倒逆的弦月、粟田口吉光、水無月栗子投下的霸王票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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